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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管家说,当初盛江年少,让他前来跪求沈家帮忙,已经伤害了他高贵的尊严,事后他不愿沈家因着亲事的关系帮忙,便一身傲骨立下借据。
现在多亏了这份借据,否则我实在难以让他吐出属于沈家的东西。
盛江以为我在开玩笑,嗤笑一声:「沈芷桑,你自导自演这么多戏,不就是想跟我要钱吗?」
「闹这么大,这次打算要多少?」
不等我说话,他一挥手,一旁的助理就丢给我一张卡,卡轻飘飘落到我跟前。
是那张黑卡,秦枝向我炫耀那张。
盛江喝了一口助理递来的水,不屑道:「你就这点出息,真是丢沈家的人。」
「要不是我,你能保持沈家没破产前的奢侈水平?没让你出去要饭就不错了。」
就算我失忆,不记得这些年发生的事情,但我绝不会朝他伸手要钱,看他脸色过日子。
我沈家就算破产,我照样衣食无忧。
盛江在我面前说这话,也不怕被雷劈死。
他见我捡起地上的黑卡,随即拿起手机对着我,拽着我的手笑着说:「沈芷桑,只要你现在跪下来,像只狗一样求我,我就把东西放回去,你刚才的行为我可以概不追究。」
我拿着他的黑卡刷了一下卡机,发现还能使,不是空卡。
就在此时,管家带着一群人上门。
看到他们的挂牌后,盛江才知道是回收奢侈品的工作人员。
他皱眉道:「你约这些人上门干什么?」
没人回答他,管家挥手示意,他们纷纷上楼。
看着奢侈品一个个被拿下楼,盛江还在嘲讽:「沈芷桑,你就这么缺钱?」
直到管家拿着我送他第一件礼物的时候,他不屑的脸,瞬间崩溃。
他肉眼可见的慌乱。
他一把抢过管家手上的礼盒,皱眉:「沈芷桑,你疯?!这个你也敢卖!」
那是我送盛江的第一件礼物,挑了好久才挑到令他满意的袖扣,当初,他可是爱不释手,一贯不喜欢被束缚的人,为了用上这对袖扣,天天西装革履。
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这对袖扣,渐渐埋没在他众多首饰里,常年积灰。
我一把抢回来,塞到管家手里,冷声道:「我送给未婚夫的,你是我未婚夫吗?」
他闻言沉默,眼睁睁看着那对袖扣被人打上标签。
盛江往日的沉稳居然一丝不剩,不知是不是病痛的原因,他眼尾发红。
「阿桑,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,你当真要卖!」
「虽然婚书是假的,但我知道,你是真的爱我,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我们之间的凭证拿走吗!」
我冷眼看着他说:「别在这碍事,赶紧离开我家!」
谁知道,盛江发疯似的把人赶出去,死死把袖扣攥在手里。
「盛江,演给谁看呢,我不是秦枝,看不惯你这拙劣的演技。」我冷漠道。
我不是秦枝,对他这种深情人设不感兴趣。
他以为我是为了钱,才要卖掉给他送的东西。
他缓过心神,平静说:「沈芷桑,不就是钱吗,我给你,你把这些东西全部送到我哪。」
我没搭理他,让管家开门把人全部弄进来,继续清算。
他见状怒了,扯到胃部后脸色一变,活像一只变色龙,口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。
我拿起那对袖扣,冷漠道:「盛江,只要你跪下来求我,像只狗一样,我就把东西给你……」
盛江听到熟悉的话语,想起来他之前对我说过,瞪大眼睛看着我。
6
「沈芷桑,有你求我的时候!」盛江说完就坐在沙发上不语。
平时高高在上的总裁,现在居然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放狠话,真是可笑至极。
不久后,客厅恢复安静,他也缓得差不多后。
「沈芷桑,你当真这么狠心?」
「你不就觉得我和阿枝有什么吗?那好,我就顺你的意,直接搬出去和她住!」
说完,男友拿着礼盒直接走人。
那个礼盒他硬是从工作人员手里抢下来,头也不回出门。
管家想上去拦着,我摇头阻止。
就算他拿着这个袖扣,我也不会原谅他的,这段感情更不会回到以前。
等我从医院复查出来后,盛江突然打来电话,说三天后给我一个关于婚约的解释。
「阿桑,那天的话,我承认说得有些重,但是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……」
「我跟阿枝真的没有什么,也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们在一起这些年,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?」
「给我个机会,等我把话说开后,你想怎么样都随你!」盛江的声音从听筒传出。
我想了想,是该好好说清楚,就当给这段荒唐的感情做一个了结。
我答应后就挂断电话。
医院复查的结果显示,脑颅内有瘀血阻碍神经,得观察几个月才能知道最终结果,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,也许朝夕之间就恢复,也许一辈子就这样。
管家安慰我道:「小姐,别担心,肯定会好的,你还要重振沈家呢。」
管家的话提醒了我,我现在虽然没有完全康复,但现在也丝毫不影响我做事情。
既然和盛江的亲事告一段落,那我之前为了盛江而犯下的错也应该去面对。
我看着头发有些发白的管家,认真说:「李叔,帮我联系以前沈家的老伙计吧。」
跟随我父亲干的几个老伙计,有的远洋出海,有的在偏远省份,但有一个在本市,我决定把他约出来聊了聊。
他闻言我要女承父业,他感动得落泪,哽咽说当初就是受了我父亲的恩情,他的厂才没有倒闭,全厂五百多口人,全靠沈家才撑过来。
我才知道,这些年,我为了盛江,忽略了家里多少,又错过了多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。
就连父亲说要教我经商,我也为了给盛江学做可口的饭菜而拒绝。
这位老伙计说,当年盛江能在沈氏集团学习,全靠我在雨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向我父亲求来的。
可盛江进到集团后,非但不踏实学习,还在背后搞收买人心那一套。
为此我还跟父亲冷战半年。
后来父亲病重,我还赌气不回家,错过了父亲最后一面。
从父亲老伙计那离开后,我直接来到和盛江约定的地点。
可一推开门就看见盛江捧着99朵玫瑰花。
他看见我,眸光一亮说:「阿桑,这几天我想了想,这段时间是我疏忽了你,我向你道歉。」
我看了花一眼,远远坐在他对面。
他见我脸上不悦,以为是我不喜欢这束花,他抽出一朵递给我说:「阿桑,你喜欢的黄玫瑰没有了,我回头再补你一束,好吗?」
我看了花一眼,黄玫瑰是秦枝最喜欢的花种,却不是我喜欢的。
「你不知道我对玫瑰花过敏么?」我对他递来的花摇摇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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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言,他的手在空中愣住,随后又尴尬放下。
他嘴唇蠕动片刻,语气略带歉意:「阿桑,你什么时候对玫瑰过敏的?」
话落,他反应过来失态,急忙补充道:「阿桑,我不是……」
我急忙打断他,不想听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,「你到底想说什么?」
盛江砸吧嘴,拿起一旁的酒杯倒满酒,一口闷下。
「阿桑,婚礼的事情我找个机会给你补一场,你别再闹了……」他抬手揉了揉脑门道。
盛江还是觉得我在闹,我变化这么大他都没看到,觉得我不过是在吃醋。
自以为屈身给我道歉,就以为我回像以前一样原谅他,继续围着他转。
「你想多了,我不会跟你结婚,你拿假婚书来骗我的事情,我还没找你算账,你居然还妄想和我结婚。」我看着他冷冷道。
他顿了顿,「阿桑,婚书的事情我也是被逼无奈,但我对你是真心的,难道这些年你看不到吗?」
「为了替你赎罪,我孤身一人入藏为阿枝祈福,一去就是五年,我只愿她康复且不怨恨你,我做这一切还不能证明我对你的心吗?」
他诚恳的语气说得我都快信了,可惜,他入藏五年,为的从来不是我,要是他真的为我好,那他一查就会发现,当年害秦枝的另有其人。
可他从不去查,哪怕真相摆在他眼前,他也毫不犹豫站在秦枝那边。
我冷笑道:「我早已不是之前的沈芷桑了,别拿你对付秦枝那套用来我身上,我嫌恶心。」
他急了:「阿桑,我们在一起这些年,你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,到一个厨艺精通,遇事毫不怯场的职场人,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为了我付出了多少,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!」
可他是怎么做的,理所应当享受我的付出,为了秦枝,转头又斥责我不懂体谅。
他是懂如何往人心口上扎刀子的。
这一点,我确实别不过他。
我抬眼看着他道:「盛江,你现在舍下身段来求我,不就是害怕我强行要回当年我沈家对你盛家的恩情吗?我告诉你,公司的股份,你必须给我一半。」
「还有,我失忆了,别跟我谈从前……」
话落,我直接甩出之前复查的病历单,指着上面复查的时间说:「识字吗?看清楚了吗!」
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哑火。
他拿着报告单,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的结论。
「失忆?怎么会突然失忆?」
「车祸?怎么会有车祸……」他自己一个人喃自语。
我不想再理会他,看他低劣的演技。
「记得赶紧把订婚时我家给你的玉佩还回来。」说完,我正准备走,他喊住我。
「阿桑,你现在感觉怎么样?」
他上前拽住我手腕,神情紧张不已,这副面孔,我在婚礼上曾见他对秦枝表露过。
我挣脱开,「麻烦别挡道。」
手腕的力道不松反紧,我回头看,他眼尾泛红,语气有些委屈道: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我可是你最重要的人啊!」
「你以前明明说过,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的。」
我真心看不下去他这副嘴脸,只想赶紧离开,我用力甩开他说:「盛江,别再演了,我看腻了。」
闻言,他愣住了,脸上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。
我趁机走出包厢,到门口时,听到他在身后喊。
「阿桑,你放心,我一定把你车祸的事情调查清楚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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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江的怀疑,我也曾怀疑过,但管家去查的时候,却没有任何有效的结果。
如果不是这场车祸,盛江的真面目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看清,可能就潦草余生。
算来算去,我都应该感谢这场有意或是无意的车祸。
从餐厅出来后,我直接回了家。
没两天,管家告诉我,盛江真的在调查我车祸的事情。
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盛江的来电,我没理会,直接挂断。
看着桌上摆放的羊脂玉佩,我笑着摇摇头。
我跟他早该结束了。
就在我准备出门时,盛江突然出现我家门口。
他举着一直录音笔,语气憔悴道:「阿桑,我查到了。」
我本不想搭理他,但听到这话后,我回头看向他。
他犹豫片刻,按下录音键,里面传来的声音倒是让我感到意外。
是秦枝。
「沈芷桑不能活着,她必须死,盛太太的位置必须是我秦枝的,你一定要办好这件事!」
「别留下什么把柄,到时候,我把尾款发到你卡上。」
……
我听的心头一颤,没想到我好心救她一命,她竟然恩将仇报。
「盛江,这应该出现在警局。」
他看着我,顿时沉默,良久才说:「你放心,我不会娶她的,盛太太的位置只会是你!我了解过,只要双方达成和解,对谁都没有坏处,你现在也没什么事,不如就……」
我冷漠道:「让我原谅秦枝?盛江,你为了她,倒是肯花心思。」
他为了秦枝,后路都考虑好了。
可我不会原谅她。
「盛江,这就是你给口口声声说的为我好?让我原谅伤害我的罪魁祸首!」
「当初我要是死了呢,你也会这样在警察面前为她开脱吗!」我冲着盛江说。
他挣扎道:「阿桑,阿枝她身体不好,你知道的,要是进去了,她会死的!」
「这样,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,这件事就这么过去,好吗?」
他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。
我反手一个巴掌拍上去。
清脆的声响让他清醒了不少。
「盛江,你给我滚!」我指着门口怒吼。
几天后,我从管家那里听到秦枝入狱的消息,还是盛江亲自举报的。
他拿着证明过来跟我求原谅。
「阿桑,我已经送她进去了,你还不能原谅我吗?」
我再次冷漠拒绝。
他见我如此决绝,又从包里拿出一份股权转让协议。
他递给我道:「阿桑,你要的股权,我现在给你。」
我接过来,看了一眼,这份股权转让书确实是真的。
他以为我原谅了他,又从包里透出一枚戒指。
跪在我跟前,语气深情道:「阿桑,嫁给我,好吗?」
我没搭理他,转身关门。
他手里的戒指,是当年他送给我的第一枚戒指。
可是,后来秦枝看上了这枚戒指,盛江便强行让我摘下给她。
她得到后,毫不珍惜,随意刮蹭,导致戒指上面满是划痕。
「盛江,你没听过吗?迟来的深情,比草贱。」我看着他手里的戒指道。
门关上那一刻,他的眼角,好像滑落了一滴泪。
9
当天深夜,我正准备睡觉,桌上的手机就响起消息提示音。
我点开微信,发现是盛江朋友发来的一段视频。
视频里,他醉酒趴在桌子上,嘴里不断念叨着求原谅的话语,我看着他可怜的嘴脸,内心一片平静。
刚看完视频,对方就发来语音:「嫂子,出来接盛哥回去啊。」
我拒绝。
对方又说:「你们不是有婚约关系吗?」
「盛哥一直在喊你,我们搞不定,你快来接手吧,嫂子!」
语音背景收入了盛江醉酒的声音,以及其他人劝酒的话语。
我冷漠回绝:「假的,早分了。」
说完后,我直接挂断语音。
不久,门铃声传来。
盛江一脸醉醺醺的模样坐在台阶上,手里还拿着酒瓶。
嘴上喃喃道:「送我去阿桑那里,她在等我回家,再晚要被骂的……」
以前他总是醉酒回家,我担忧他喝多伤身,便勒令让他每天必须凌晨12点准时到家,可后来,他觉得我管他太严,让他在朋友面前很没面子,次次都两三点才回来。
我抬眼看了看时间,刚好凌晨12点。
他看到我后,摇晃着站起身,随手把酒瓶子藏到身后,表情十足像一个犯错的孩子。
那一刻,我失去的记忆好像回来了,看着他乖巧的模样似曾相识。
良久,他默默道:「阿桑,我没有迟到,你原谅我好吗?」
我没回答他,他直接拽住我,让我听他说。
「阿桑,你忘记了吗?我们还有三次和好券没用,这次我要用,你得原谅我!」盛江从口袋里掏半天掏出一张皱巴的卡纸。
那是好久之前玩的游戏,久到我都有些忘记了。
我和盛江玩憋笑的游戏的筹码,他回回都能赢我,攒了三张和好券,我们说好,不管谁生气,只要有和好券,就必须原谅对方。
可是,他忘了,和好券是有日期的,他手里的早就过期了。
我提醒他:「盛江,我们已经分手了,你别再来找我了。」
他愣住了,眼泪顿时溢出眼眶。
这多年,我第一次看见他哭。
他平时多骄傲的一个人,现在像个孩子一样嚎哭不止。
「阿桑,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……」他哽咽着问。
我没回他,拿起手机给他助理打电话。
……
在我卖掉盛氏集团股权后不久,他公司突然曝光业务有问题,公司即将面临巨额赔偿。
公司里怨声载道,员工纷纷跳槽,盛江无力挽回局面,在办公室沉默不语。
最后,盛江一身白衬衣跪在我家门前,像六年前认亲一样。
一切都物是人非,我不再是当初的我。
买菜回来的阿姨看到盛江跪在门前,着急道:「小伙子,你找谁?」
盛江闻言抬头,猛然发现是陌生的面孔,以为是我请的做饭阿姨,淡淡说:「我等阿桑。」
买菜阿姨皱眉说:「这里没有叫阿桑的,我刚搬来不久,不然你上别家问问?」
盛江眼神慌乱,以为是自己恍惚,确认了三次门牌号后,才接受我把房子卖掉的事实。
他落寞的离开,走几步又回头看一眼,自问:「阿桑,你真的不要我了吗?」
……
我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微风,心里顿时坦然,我已经答应管家的建议,把沈氏的根基落在海外,那里更适合重新起步,我也需要一个新的环境。
生活总要继续,为自己而活一样很美丽。
【完本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