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

有人拨开人头攒动的人群，冲了过来。

「啪」的一声，我被打偏过了头，嘴角溢血。

抬头对上我爸怒目圆整的眼，他举着手瞪我。

「逆女你是要活活气死我，你就高兴了」

「为了一点钱，非要闹得家宅邻里不宁，余宁宁你到底想干什么啊」

我眼圈一点点红了，闪烁着委屈的泪光，声音哽咽：

「爸你从小就要我听话，我不同意把外婆留给我的三层别墅让给廖丞彬一家生活，你打我，骂我是势利眼没良心的狗东西」

「逼五岁的我跟狗同吃同睡，来惩罚不听话的我，还用铁链栓住我的脖子骂我是小畜生，后来房子还是被让了出来，爸你还逢人就说我心狠，一点同情心都没有」

「后来你为了资助廖丞彬读书让我辍学，你说你没本事只能供得起一个人读书」

「而我是你女儿，所以只能牺牲委屈我，因为我是你的孩子，我不能也没资格怨恨你，外人就不同了」

「我为了能继续读书只能试着联系上出国抛弃我们的妈妈，让她资助我继续读书」

「你知道后还是打我，骂我吃里爬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」

「从小到大，你就只知道打我」

「我吃菜要被打，骂我跟猪一样，只知道吃吃吃，我不敢夹菜了，你还是摔筷子打我，说我故意的，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，故意不夹菜，是想让外人以为你虐待我」

「我哭是错，你打我骂我是个倒霉催的苦瓜脸，成天就哭哭哭，才害你打麻将输钱」

「我笑也是错，你打我，说看你输钱，我很高兴很得意，真是个讨人厌的讨债鬼」

我越哭越伤心。

记者和围观的群众，此刻看向我爸的眼神开始微妙了起来。

用那种看傻子奇葩的目光，将我爸看的又羞又怒，又没办法。

我爸脸气得通红，拳手握得死紧，从牙缝里挤出。

「你...余宁宁你闭嘴」

而经过铺垫后，我顺势又从包包里掏出证据，将他们一行人彻底捶死。

「所以当爸你说要放弃治疗将手术费赠予马佳儿读书时，我尊重不阻拦，你还是不满意，要联合外人往我身上泼脏水，为什么？」

「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女儿啊」

「翻了天，你怎么敢这么和你老子说话的啊」

我爸抬手就要打我，我躲开顺手将看热闹的廖丞彬推到前面。

巴掌印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，十分醒目。

他楞了，我爸傻了。

7

廖丞彬有个破碎的家，家里是瘸腿酗酒的爸，跟人跑了的妈，年迈捡破烂的奶。

能一路上到大学，都是我爸这个初中老师看他可怜，一路资助学费生活费。

他清高又执拗，一开始不肯接受我爸的好意，搬去我外婆的三层自建别墅住。

我爸以为是我不同意，还讽刺了他的得意门生。

于是惩罚的将我当狗养，让我和狗一起同吃同睡。

夏天暴热我中暑，冬天吹风差点冻死。

在冷热交替中，我水深火热的活着。

最后实在受不了折磨，我跪在廖丞彬面前，求他接受我爸的好意，放过我，给我一条活路。

他脸上为难，最后在我磕得头破血流后，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下来。

却有骨气的表示：

「我不受嗟来之食，不要拿钱侮辱我。」

「若是不让我干活抵债，这钱我就不要了」

于是每天放学就跑到我家抢着做家务，不让他干他还急上。

可本来我只要扫一次的卫生，被他弄乱弄脏后，我还要在他走后再打扫整理一次。

他还嘴叼，明明在自己家都是喝见底的稀粥，来我家吃饭却挑三拣四。

今天要吃醉排骨，明日要吃红烧鲫鱼。

我感觉他，不是来报恩的是来报仇的。

奈何我爸是个拎不清的，就是喜欢他这种调调。

夸他有文人风骨，还抢我妈离开前留给我的学费，一路资助他到大学。

直到我大一那年落水，被廖丞彬当着全村人的面抱上来，肌肤之亲加之他向我爸提出毕业稳定后就娶我。

我爸更是左看也满意右看也满意。

想也没想，就替我答应了。

我就这么被绑架着，稀里糊涂的和廖丞彬开始处上了男女朋友。

他为人心高气傲大学毕业后，找的白领工作看不上，想一毕业就当领导。

非要接着考研究生。

于是我们的婚事耽搁下来。

我爸说我工作了可以继续供他读书，他有骨气有自尊，让我将赚来的钱交给他支配。

怕他的「好女婿」抹不开面子，不好意思找我拿钱，受委屈。

要求我将工资卡上交给他，需要用钱了在找他申请。

我不同意，我爸就去我公司闹自杀骂我不孝。

在搅黄了我几个工作后，我只能妥协。

可死过一次的我知道，一味的退让没用。

只会让咬人的狗，觉得你好欺负最后得寸进尺将你啃得骨头都不剩。

所以这次我反抗，推开愣住了我爸和廖丞彬。

在记者媒体面前，拿出在医院录下的那段录音。

当众人听到廖丞彬理所当然的那句。

「钱没了，我送人了。」

「伯父你只是病了拖一拖也不会马上死，可是那姑娘要是没钱读书，就要被卖掉换彩礼被毁掉一辈子啊」

「伯父你这么善良，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对不对」

都一言难尽义愤填膺中被人泼了盆冷水般，清醒过来脸色都跟吞了苍蝇般恶心。

看着他们的目光，鄙夷又不屑。

而当听到后面我爸那两句话，现场更是炸了。

「丞彬好孩子，伯父非常能理解你，自己淋过雨，就也想要替旁人撑一把伞的心情，我是支持的，只是我女儿....」

「你知道我也一把年纪了早死晚死都无所谓，只是我女儿脾气大，不是个能吃亏助人的性格，只怕她不会愿意啊」

众人看着我的目光也由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变成了同情和可怜，交头接耳议论着：

「天啊，气死我了，趴在女儿身上吸血还要倒打一耙，这种人怎么配当父亲的」

「有些人得病快死，真的不值得同情，我错怪那个女儿了，我道歉」

「这么爱女婿？干脆跟女婿过得了，干嘛祸害自己女儿，还联合外人算计她，要是我早同这种胳膊肘外拐的爸断绝关系了，留着过年膈应吗？」

我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无所适从的看我。

8

我读懂了他眼底的希冀，他希望我能主动站出来像原先无数次那般，替他说话为他澄清。

可他忘了他没在我身上付出，却肆无忌惮挥霍着我的爱。

终有一天爱会耗尽，我不在期盼父爱，而他又拿什么约束捆绑我。

他从来都不懂，我一次次妥协，是因为爱他这个爸爸，因为爱他才能肆意虐待盘剥我。

就像小时候，他虐待我时，也曾受到同村的婶子们指责，而我因为爱不忍看他受到谴责所以替他解释。

说我喜欢和狗同吃同睡，我爸也是没办法，别骂他了。

说我是自愿将外婆的房子，我妈留给我的存款让给廖丞彬住支持他读书的。

婶子们恨铁不成钢，而我却沉溺在我爸在事后，给的甜枣，施舍给我为数不多的爱里沉沦，不愿醒来。

可死过一次后，我已经不在将他廉价的父爱放在心上。

所以，在我爸殷殷期盼的眸子里。

我虽泪眼婆娑，却态度决绝：

「余石头从今以后我不会在叫你爸，从你联合外人算计我，我们最后一点父女情就断了」

我爸僵在了原地，不可置信过后就是滔天的愤怒。

「你是我女儿，没有我出力，你怎么能来到这个世界，你现在就为了这么点小事要同我断绝关系，果然是个只记仇不记恩的畜牲」

我爸余石头疯了般冲过来，对着我又骂又打发泄着。

他年纪大又生了病，而我不管他的这段时间，显然廖丞彬没有很好的照顾他。

没打两下，他就体虚滑倒了好几次，我忍着身上的疼还要用手扶住他，防止他摔倒。

不是心疼他受伤，而是纵目睽睽下他若是摔出个好歹，而我这个女儿却冷漠的冷眼旁观。

那么我刚刚建立起来的可怜弱者形象，就会被推翻。

世人总是因为眼前所见的不公而愤愤，不会追究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引发事件的起因。

重来一世，我须得小心步步为营，因为他父亲的身份天然对我占尽优势。

余石头在站稳后，奋力推开我，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。

他大概是气疯了，还以为是在老家关起门来，随意骂我。

「老子给了你命，你就一辈子欠我的，别说只是算计污蔑你，我就是打死你，你也得感激我让你活了二十多年」

这下就连那些收了贫困生小白花和廖丞彬钱，准备事后剪辑一下，讨伐我的记者也都变了脸色。

互相交流眼神后，决定放弃余石头他们。

毕竟他们只是爱钱，又不是傻。

如此明显一边倒被骂，甚至严重点会丢工作的蠢事怎么可能干。

于是刚刚对着我问犀利问题的话筒，纷纷转了个方向，对准余石头。

他被挤开我身边，推搡着被迫连连后退着。

「这么极端的言论余先生是认真的吗？你觉得你给了你女儿生命，带她来到世界，你就有权主宰她的人生包括她的性命？」

「余先生到底是出于怎么想的，才会做出趴女儿血来养外人的行为，是觉得她是你女儿就天生欠你的吗？而外人你要得到他感激就得拼命对他好

「因为你清楚知道你要是对他不好，他会怨你，而你女儿不会是吗？」

记者们的问题一波接着一波，我爸余石头脸都青了，他对外人却不敢像对我那般大骂。

他拿这些逼迫他的人还无办法，就怒瞪我，冲过来要打我。

9

终于有看不过去的人，大力推了他一把，他屁股墩着地，疼的嗷嗷叫。

「不是生了她，就对她有恩，你养过她了吗？对她非得即骂？还抢走她外婆她妈留给她的钱去养外人」

「现今社会谁家父母不是拼命托举自己孩子，你呢？你却在不断拉拽，要将她拖入深渊，你就不配当爸」

沈执一米八三的大高个挡在面前护着我，像堵墙让人觉得莫名安心。

余石头还要爬起来拉扯我，被沈执又补踹了一脚。

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拉他一把，见他摔倒还纷纷散开，让他与地面接触得更加彻底。

这次他捂住腰，嗷嗷叫了半天，也爬不起来。

不知道是谁还带头鼓起了掌，起哄：

「大快人心，而有恶报，爽」

见我爸战斗力这么弱，廖丞彬脸色难看，也不上前扶。

那一旁的小白花贫困生看情况不对。

脸色几番变换后，滑跪到我面前，嘤嘤嘤的哭着，暗戳戳将眼泪鼻涕擦在我裤子上。

「姐姐你百般推诿是要抢走我的学费吗？姐姐你也是淋过雨的，当初都能为了继续上学而不顾戳你爸的心窝子，去找你妈资助你读书改变命运」

「而我成绩是全年纪第一，比姐姐还要优秀，姐姐你却硬是逼着廖丞彬要他要回我的学费」

「还将事情闹得这么大，姐姐是嫉妒我见不到我好吗？呜呜呜」

她哭得凄凄惨惨戚戚，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。

又有人开始同情了。

「我说...这钱既然都捐了，那就是给人家的，读书是这小姑娘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了，要我说这钱你也别要了吧」

「就是...这钱给小姑娘读书改变命运比拿去救你这缺德的爸，有意义多了」

余石头顾不上疼，慌乱着要试图再次爬起来。

不过这一次他不是朝我冲来，而是对着抢了他救命钱的贫困生马佳儿去的。

他不傻，如今看到我要和他决裂的态度，知道他要是听了廖丞彬的话去借高利贷做手术，我大概率是不会管他的。

即使手术成功后，他也要背着巨额债务。

所以他没这么大度了，眼见着马佳儿一哭就要彻底夺走他的救命钱。

他急了。

10

「你...你没钱上学关我什么事，还钱，那是我女儿的钱，必须给我用，你一个外人还要霸占她，心真黑」

然而他才冲到马佳儿面前，抬起手要打她，就被他一直资助的好学生廖丞彬推开。

这一次他跌下去，摔得极重，我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咯吱声。

余石头脸都白了，痛到扭曲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，望向廖丞彬。

廖丞彬却转头，低声安慰吓得躲在怀中，瑟瑟发抖的马佳儿，连个眼神都没给他。

只凉凉说：「够了，别闹了行吗？余伯父你都一把年纪了，也活够了」

「钱给你看病也是乱花了，多活不了几年，还是留给佳儿上学改变命运更有意义」

马佳儿也探出头哭唧唧：

「就是啊，伯父你已经够幸运了，就算安乐死，也是死在医院的病床上，不像我长这么大都是睡在猪圈里，连床都没睡过」

「做梦都想感受一下大学宿舍里，香香软软的床睡起来是什么感觉」

她吐了吐舌头，一派天真无邪：

「丞彬哥哥说伯父最爱舍家为人，你一定乐意成全我的对吧」

「姐姐，伯父都没意见，你不会在管我要回钱了吧」

余石头脸青青又白白，死死的瞪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。

我也接话：

「余石头同意，我当然没有意见，毕竟他刻在骨子里的标准就是舍小家顾大家，为了别人可以让自己妻女吃糠咽菜」

余石头听到这话浑身一震，脸色也迅速灰败下去，他望着我。

对上我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眼底，头一次带着哀求。

「我...是你爸，我给了你生命，你却学你那贪慕虚荣的妈一样，要抛弃我吗？」

「我妈只是嫁给了你，凭什么要帮你一起背负你要舍小家照顾大家的伟大愿景，她欠你的吗？」

余石头嘴唇张合，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反驳。

我妈怀孕做月子，余石头将外婆送来的补身体的鸡鸭捐给学校改善学生伙食。

我妈去闹，他还要义正言辞的指责我妈，不善良自私，看错她了云云。

我妈给我卖的包包鞋子衣服，也都被我爸偷摸拿走送给他班上的学生当奖励。

在和他结婚的短短三年里，我爸将我妈的嫁妆和存款挥霍一空。

都拿去做好人好事，当吃不上饭的时候，母亲这个词就是枷锁。

我爸却以为能靠我捆住我妈一辈子，还幻想着我大了，我妈再给他生一个儿子。

我妈却跑了，丢下他也丢下我。

其实我不怪我妈，跟我爸真的太苦了，奈何我妈要离婚我爸不同意，还死活不让我妈带走我。

我妈走了，我爸就怨我这个臭丫头没用，拴不住我妈。

可孩子天生就渴望父爱母爱，没有妈妈，目之所及的就只有爸爸这个亲人。

才会被他砒霜外裹着，的一点点糖浆迷惑，以为他是爱我的。

11

这件事闹得很大，沈执动手手里的关系买热搜。

加上事件有争议性，极快再某书，某博，某音上都上热度榜。

而因为网友的过分关注，马佳儿也被扒出了用身体跟学校主人交换考题，引起轩然大波。

她的名声和未来毁了，廖丞彬也因此被连累。

网友大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，把资助人的救命钱拿去帮助一个道德败坏的小三。

他们一起成了过街老鼠，被丢臭鸡蛋，扔垃圾，寄染猪血的明信片。

惶惶不可终日时，还被余石头告了。

告马佳儿偷走他的救命钱，让她还钱。

告廖丞彬将他推到脊椎骨断裂，半身不遂，要索赔50万。

马佳儿没钱还，还坏了名声被她重男轻女的妈卖了50万后，同她断绝母女关系。

我爸还是没等来钱，只能盯住了廖丞彬。

逼他去网贷平台去贷款，不然就将他送去吃牢饭。

廖丞彬被迫背上了巨额的网贷，余石头终于筹到手术费，却被告知晚了一分钟。

有一患者病危，需要立即动手术，他的那份心源被用掉，需要等下一批。

而余石头没等到，再一个月后心衰离世。

而我这一次没有被拖累，不仅活了下来，还替公司谈成了好几个大单。

沈执这个老板为了留住我，甚至分了我公司的干股。

我的未来阳光灿烂。

全文完。